【古剑奇谭】【玉泱中心】蓬山几万重 1-2
昨天搜tag不开森，把旧坑发了报社……嗯反正不会有人看这个tag的啦。
一
正月傍晚，天色早早地暗了。极少有雪的江南小镇，爆竹的红纸屑便落在湿润的青石板上，或随着河水飘飘荡荡一点点褪去了颜色。家家房前张灯结彩点起了灯笼，沿河的铺子生意兴旺，镇上居民饭后外出赏灯，大多不忘再去食铺吃一碗汤圆，饮一杯米酒，看河边与石桥上的花灯渐渐点起，汇成一簇簇火光温暖蜿蜒的溪流。
琴川小镇，又是一年上元灯节。
年年的花灯都是相似的制式，却是各家各户早就细心绘了纸样，削好竹篾，手巧者用最鲜妍的彩纸扎了出来的。天上仙神，飞禽走兽，无不可扎制花灯，即使生肖里一只白兔灯也绘得玉雪可爱，惟妙惟肖。河畔灯火一明，人们陆续走上街头，大人抱着孩子，孩子手里提一盏小小花灯，满镇欢声笑语，说不尽的热闹团圆。琴川镇北便是虞山，正月里来往的旅人比平日里少得多了。镇外小径的梅树枝桠上零星也挂了花灯，映得初春的林中亦不是那般荒芜萧索。
月色朦朦胧胧，映在河上，悬在树梢，枯叶的剪影在月下愈见斑驳。一个少年人紫衣短打，独身走出芳梅林间的小径，步子不徐不疾，行装也简单，身后佩一柄长剑。只见芳梅林外，琴川城北河畔灯火通明的大船上戏班杂耍旁熙熙攘攘围了一群人，方才算是到了琴川。
跋涉一整日，玉泱脸上带了疲惫之色。刚问清了镇上几条街巷，要去寻一间客栈住下，忽而桥边人声鼎沸，原来是远处燃起了烟花。天幕上炫目的流光爆开，宛如星子转瞬而逝，震耳欲聋的焰火声里偶尔听得见河上远远传来的桨声，硫黄火硝气息弥漫在正月微寒的夜里，交织着河上清冷的水汽。
玉泱在人群中亦仰首站了片刻，桥边人来人往，拥挤得几乎挪不开步子。喧闹声里不知道剑鞘碰到了什么，只听背后“啊”的一声惊呼，回头看时，却是一个鹅黄衫子的女孩又急又气地瞪着他，手中提着一盏没了流苏的莲花灯。
玉泱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了出去，见那女孩提着莲花灯站在树下，急得眼眶都有些红，声音里带了点哭腔：“寻常的灯坏了也没什么，可这个……这个灯同弟弟那只正好凑做一对，是爹爹费了一整日工夫亲手扎的……”
玉泱手足无措，心中歉意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先接过灯和流苏，虽没有线绳，就着树下彩灯的一点光亮琢磨半晌，竟也真将流苏又挂了上去，递回到女孩手里。
“真是多谢你，”女孩破涕为笑，想到方才急得哭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你是头一回来琴川？我请你吃酒酿圆子吧！”
白瓷小碗里的圆子软糯，酒酿甜润，零星的枸杞点缀其间。女孩手中小勺有一搭没一搭地舀起一颗圆子，歪过头瞧着小店临河的窗外一盏盏河灯，心神早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你若是晚几个月再来琴川，清明节前的青团子，这条街上有家铺子做得最好吃了，我带你去找。”女孩像是突然想起，认真对玉泱说道。
“多谢，不过这……不必麻烦姑娘……”玉泱一惊，赶忙摆手。
“这有什么，”女孩子爽朗一笑，“我们方家儿女最是好客，你帮我修了莲花灯，便是我方沁儿的朋友啊。”
玉泱也笑笑，一时间想起了什么，惊喜问道：“莫非是城西方家？现任家主可是方兰生前辈？”
“咦？你认得我爹爹？”方沁儿眼睛一亮。
“在下昆仑山天墉城弟子玉泱，此番下山历练，奉师命路经琴川探望方前辈并转交一封书信。”玉泱正色道，“……如此一来，的确还要去府上拜访。”
方沁儿很是高兴，拍手笑道：“那可太好了，爹爹也常与我说起昆仑那些修仙的剑客呢！爹爹与娘亲这会儿也正在外头看灯，一会儿你跟我回家去，爹爹若知道你是从天墉城来的客人，一定也高兴得很！”
盏盏纸折的花灯之上燃着明亮的烛火，于河水中载浮载沉如同满河星辉，映亮了河畔放灯的人们温和的笑靥。
方府。
庭中许多花灯映照着院落厅堂，雕刻与装饰虽不十分奢华却隐约是世代书香门第的气韵。玉泱随方沁儿进了大门，回廊里迎出一个声如洪钟的高壮妇人，连声喜道：“小小姐回来这么早？等奶娘给你做宵夜去～哎哟，好好好，还带了朋友来……”
正厅中一个青年男子声音温和笑道：“是沁儿回来了？”
二
街市的喧闹远远隔在了围墙外，方家上下灯火通明，家人来往穿行依旧热闹。方沁儿提着一堆街上买的小玩意儿风风火火跑进正厅，玉泱便只顾跟着她，两人直走到厅中那微笑的锦衣男子身旁，方沁儿连声问：“爹爹～爹爹～这是沁儿今天认识的新朋友，你猜他从哪儿来？”
“傻丫头，这回可难不倒爹爹。”方兰生年过而立，此时转头对玉泱一笑，率直却一如当年，“看天墉道服，霄河佩剑，这位小兄弟是不是从昆仑山来？”
玉泱微微吃了一惊，连忙抱拳行礼：“晚辈昆仑山天墉城弟子玉泱，见过方前辈。”
“好，好～说起来也好些年没有天墉城的消息了。”方兰生一声感慨，随即叮嘱道：“来琴川就住在方家，一定别客气！我这闺女和她弟弟都爱热闹，明天让他们也陪你去镇上逛逛！”一瞅方沁儿在一旁拼命点头，方兰生笑得开怀。
“不必麻烦诸位……晚辈叨扰一晚，明日就启程。”取出行囊中的书信，玉泱恭恭敬敬地交给方兰生，“晚辈下山游历，途径琴川代师尊陵越真人转交这封书信。”
方兰生刚展开信笺，闻言忽然一怔：“陵越……啊，是木头脸的那个师兄！”自觉失言，随即哈哈一笑，“早年旅途中与你师父曾有一面之缘，他如今可好？”
玉泱精神一振，忙答道：“多谢前辈挂念。师尊身体康健，这些年在剑术上的感悟也更精深了。”几人一一落座，侍仆端上茶水细点。沁儿从未出过远门，此时也问了玉泱许多天墉城的景况与一路游历见闻。
展开手中那封不长的信，开头是几行简单的问候，其后大略写到数年前，偶尔听闻红玉提及当年旅途中奇闻异事，陵越虽于此行所知无几，亦深敬众人侠义之风。
方兰生握着那页笔墨沉着清峻的信笺，一时竟无言。
不远处孩子们言笑晏晏，初识的拘谨淡了不少。许多年前刚刚离开琴川的少年人，也是同样与新结识的伙伴笑闹着踏上了前路。那时的自己还在为一桩阴差阳错的婚事烦恼，转眼间齐眉举案儿女绕膝，已是美满多福。
“爹爹？”方沁儿见他良久不语，试着轻轻唤了一声。
“没什么……”兰生如梦初醒，重新折起那页信笺，笑着摇头问道，“闺女你方才问长问短，又想出去闯荡江湖了？”
方沁儿扮个鬼脸不再言语，一旁的玉泱想起什么，开口道：“对了，山上有位师兄……入门前叫做黄星的，家也在琴川，前些日子托我带个口信回来，他在天墉城一切安好不用挂念。”
趴在学堂书桌上咬着笔杆的懒散少年在记忆中琴川春末的温暖日光里由一个模糊的背影渐渐变得无比清晰。小说话本剑客仙人，隐约还记得是少年时的一句笑谈。“黄星……这家伙！”方兰生扶额苦笑，“十几年前寄了封信回来说要去找修仙的天墉城，一去多少年都没音讯，居然真被他找到了……”
玉泱想起那位入门比自己早不了几年的师兄，不由宽慰道：“天墉入门并不艰难，晚辈记得那位师兄一心向道，想来自当得偿所愿。”
“哎，听说他爹娘还健朗，我一定替你把消息带到。”方兰生长吁短叹一阵，重又打起精神问道：“你这次下山，是要到哪儿去？”
“晚辈在昆仑山下长大，从来没见过书里写的江南风景是什么样子……”玉泱有些不好意思，语气里却有几分说不出的坚定，“这一路走走看看，也并没有想好究竟要去哪里。离开琴川后或许乘船北上，探访古卷中记载的海外仙山吧。”
方兰生愣了愣，沉吟半晌才道：“这样的心性真是难得……去书斋吧，我送你一件东西。”
书斋内刚生起火盆，方沁儿一迈进去就冷得打了个寒噤。方兰生在书架间找了许久，将一个卷轴交到玉泱手中。
“多谢前辈，不过这是……？”玉泱不明就里，捧着卷轴有些不知所措。
“年轻时跟朋友去过海上……那几个月逛过不少地方，途中画了这么一张海图。”方兰生笑笑，从玉泱手中接过卷轴打开，果然是张有些泛黄的海图，标注极为细致，“这些年放在书斋里都快忘了个干净，既然你要出海，就送你吧。”
TB没有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