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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奇谭】【玉泱中心】暮忘归 End

       四周年了,贴旧文纪念一下……古剑一代的故事是心里永远的白月光。



  第一章


  正是一年春天,昆仑山上又发出了新绿。在昆仑清气之巅,天墉城庄严肃然,满城皆静。紫衣的弟子匆匆在城中穿行,直往玄古居而来。


  玄古居本是长老门下弟子居所,不知为何空置十余年,门中却仍时常有人洒扫。


  房内陈设寥寥,不过是几案枕席,剑架上搁的长剑亦是门内弟子习剑时常用的。深紫长袍的男子立于窗前,默然远望。云海之间霞光流转,阳光透过云层,在天墉石壁上投下金色的日影。


  苍茫世事,二十年不过转瞬。日复一日,流云变化万千,云海却始终如昔。


  少年旧事寸寸逝去,不再回来。一如多年前故人远行,而今不过是回忆里一个淡淡的影子。


  “弟子拜见掌门。”门外忽有弟子恭敬说道:“妙法长老命弟子前来禀报,门中有贵客来访,现正在临天阁等候。”


  “好。”陵越转身,阖上了玄古居沉重的屋门,“待早课完毕,告知玉泱将近日文书一并带去临天阁。”


  陵越踏进临天阁,正见妙法长老芙蕖与来客悠然闲话。那红衣的女子坐于厅中,微笑间便自有一段凛然风姿。见陵越已至,先行一礼:“陵越掌门公务繁忙,红玉本不该多来叨扰。只是此次奉主人之命传递一道消息,依主人意,务必尽快令掌门知晓。”


  “红玉姑娘不必多礼。既是师尊之命,自当全力而为。”


  芙蕖此时有些忧心:“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紫胤师伯竟要红玉姐姐亲自来通传……”


  “不知掌门与妙法长老可曾听说过‘暗云奔霄’此物?”红玉轻声问道。


  芙蕖思索半晌,摇了摇头:“并没有听过。”


  “门中典籍似有记载,语焉不详。”陵越沉思道,“早年下山除妖,曾听闻世间或有此种凶兽存留,只是罕有得见。”


  “传言暗云奔霄本是古时日行万里的八骏之一,妖化后自名为‘暗云’。许久之前,我曾见一只暗云奔霄,乃是能看破人心的怪物,能化出人心底所思的幻影。”红玉叹气,“近来频频听闻甘泉村等地有暗云奔霄出没,伤害凡人性命,祸及百姓。”


  “这样说来,这妖物极难对付?”芙蕖问道。


  “正是。依红玉修为,大约只能困住那暗云奔霄一时。”红玉又是一拜,“主人正在闭关,无法出手除妖。故而遣红玉前来,欲借天墉之力化解此祸。”


  “除妖卫道,义不容辞。”陵越抱拳,“天墉定当全力斩杀妖邪,还请师尊放心。”


  “掌门行事中正稳妥,主人自然放心。”红玉掩口一笑,“多年不曾回天墉,此番听说掌门前些年新收了一个小弟子,少不得要见上一见。”


  “先前已让玉泱早课后来临天阁处置文书,想必片刻就到。”


  “哦?既是如此,最巧不过……”


  红玉话音未落,大门便被推开。来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着一袭天墉弟子服,相貌清隽,眉间一点殷红朱砂。


  少年见有生人在此,先向红玉、陵越、芙蕖三人行了礼,随即低头侍立一旁。


  反倒是红玉先吃了一惊。


  “这……真像……”


  见陵越不语,芙蕖低头笑笑:“红玉姐姐也觉得像么?”


  “眉眼间同公子当年,倒有四五分相像……只是性情看起来更拘谨安静些。”红玉回身对陵越道:“你这徒弟于剑术上资质绝佳,进境必定一日千里。”


  “多谢姑娘夸奖,玉泱愧不敢当。”少年拱手,低声道谢。手指修长劲瘦,隐有几道未愈的剑伤。


  红玉起身,向众人道别:“人也见了,当真是块学剑的材料,想必主人知道也是十分欣慰……红玉便不多打扰。”


  芙蕖依依不舍,自是送她一直下了昆仑山,方才回来。


  入夜,月色下的天墉宛如森严高墙,寂静无声。偶有值夜的弟子掌灯巡察,亦是放轻了脚步。


  昆仑苦寒之地,春夜窗外连虫鸣鸟叫也无。


  弟子房内,玉泱并未成眠。想起白天听闻芙蕖转述暗云奔霄之事,心下更有些思虑。


  幼时一幕幕再一次涌上心头,仿若河中流水,一日一日永无止息。少时险些被村人当做不祥之人处死,所幸被妙法长老救下带回天墉城……而纵然于剑术有些天分,机缘巧合,一见之下被掌门收为亲传弟子,却是所有人始料未及……从此日日习武清修,而今欲寻那渺茫仙道,终究无始无终。


  道缘因果,本是虚无缥缈之物。何谓天道,天墉历代门人皆在苦苦追寻,又有几人真正求得。


  玉泱咬了咬嘴唇。心中思绪纷繁,再也无法睡着。遂起身穿戴好衣物,带着长剑去了展剑坛。


  夜凉如水,月光洒下一片清辉。展剑坛阶下远远望去,中天一轮明月掩在云中,又将是满月时候。此时的天墉,平添了几分静谧柔和,不复平日的冰冷。


  玉泱拾级而上,于展剑坛凝神站定。长剑出鞘,剑光如沉水。一套剑法舞出若九原春风,料峭清寒。


  上山时性情拘谨,在天墉待了多年仍未改变许多。唯有习剑时,才有参悟天地灵气的畅然洒脱。


  独此一人,共一天明月。


  纵是再驳杂的心绪,也都飘散在了溶溶月影里。


  玉泱收了剑势,还剑入鞘,正欲回房。转身忽见有人紫衣长剑,踏月色而来。


  “师尊。”少年垂下眼帘,执剑行礼。


  “深夜不眠来此练剑,未免胡闹!”陵越负手,语带几分浅浅责备。


  “惊扰师尊清修,弟子甘受责罚。”


  “也罢。”陵越袍袖一甩,“三月前传你太虚剑法,便于今日考较也好。取剑!”


  “是。”


  太虚剑原本讲求清正平和,感悟天地大道以成清远剑气。而天墉授剑,并无一定之规。于剑术的感悟,但凭弟子所好。玉泱此时剑风狠厉,出手迅疾,颇有一段如虹的气势。陵越剑随意动,三十年修道所悟尽在起承转合之间,并无玉泱那般生死相搏的剑意,一时胜败难分。


  剑锋映着月光,清冷彻寒,也将二人身姿神情映得清楚。陵越方沉着挡下玉泱一招攻势,抬眼见少年用剑时凝重的神情,心中赞赏。剑势便陡然凌厉,使出空明剑中一式剑招,试令玉泱拆解。


  少年应变仍有些不及,长剑骤然脱手,人已跌在石台上。


  玉泱咬咬牙,似是内腑真气激荡,然而仍是支着剑艰难地站直了身体。


  展剑坛上的时光仿佛倒转了二十年。岁月无尽,白云苍狗。再回首已换了旧时颜色。


  陵越见唯一的弟子执剑之际,心志坚定并无怯懦,心中宽慰亦再没有多言,只问道:“右手前月的剑伤好了么?”


  “已无大碍,多谢师尊挂心。”


  “早些去睡,勿要再作他想。”


  玉泱再行一礼,拾起长剑,转身低头走下展剑坛。远山与林木的暗影交迭,明月的光华依旧映照着天墉的石台。月光下离去的少年,在夜色里终成一个暗紫的剪影。




  第二章


  玉泱醒来时,天色刚亮。


  天墉城内许多弟子已经早起习练心法,预备早课。玉泱梳洗停当方才出门,便在石阶转角与陵卫打了个照面。


  “陵卫师叔。”玉泱行了一礼,欲从旁绕过。


  陵卫语带嘲讽,笑说:“玉泱师侄平日可是起得最早,怎么今天这么晚才出门哪?”


  少年低敛眉目,并不辩白:“多谢陵卫师叔挂怀。”


  “不知掌门打算何时传授师侄空明剑法?听说当年,可是有人十七岁上就学会了空明虚幻剑啊。”陵卫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玉泱少年心性,心中虽已猜到几分,仍问道:“那人……是谁?”


  “他?”陵卫抚掌大笑,“上一任执剑长老亲传弟子,现任掌门的师弟啊。若还在山上,你得唤他一声小师叔罢。”


  “原来是百里师叔。”玉泱正色道,“百里师叔天资卓绝,于剑术之上造诣更是深厚,玉泱不敢妄自相较。”


  陵卫见状,也不再找玉泱的麻烦,叹了口气,径直走了。


  “陵卫?他方才又同你嘀咕什么了?”


  玉泱转身笑笑:“师叔见我晚起气色不好,提点了几句凝神静气的法门。”


  “他倒是难得这般好心一次。”芙蕖叹气,“若是没睡好,丹房还有新制的安神香料,回头给你一瓶。”


  “昨夜睡晚了半刻,没什么大碍。”


  “那便好。只怕书中所记的魇魅一类精怪扰人清梦,那才麻烦得很……好了,方才掌门师兄像是有事寻你,与我一同去吧。”芙蕖步子快了几分,带着玉泱走去掌门居处。


  书案前,陵越执笔写完一张字笺,忽有叩门声响,正是芙蕖与玉泱二人。


  陵越便将字笺加盖了掌门印信,封好递与芙蕖,道:“暗云奔霄并非寻常妖物,门内后辈弟子勿要前往。我即刻下山灭杀此妖,期间门中一应事务,还望诸位长老处置定夺。”


  说罢,又对玉泱道:“你上山八年有余,剑术略有小成。此行随为师下山,算做一番历练。”


  玉泱神色间添了许多惊喜:“多谢师尊!”


  “以天墉阵法传承,除妖想必并非难事。愿掌门师兄此行顺遂,早日归来。”芙蕖笑盈盈地推推玉泱:“山上闷得久了,去外面看看也好。只是别闯祸!”


  陵越也不禁微笑:“天墉旧例,内门弟子初次下山可去祭剑阁自行择一佩剑。既无他事,便先去祭剑阁。”


  几人出门,走上青石步道。陵越袍袖一拂开启了山上的传送阵法,片刻已到祭剑阁前。


  山风猎猎,陵越走在最前,宽袍广袖,衣带当风。繁复的法诀打开了祭剑阁前禁制,光幕一现,石门无声地开启。


  石壁上照明的冷光与剑身的清光交映,一时令人目眩。


  阁中多是天墉历代门人收集或铸造的宝剑,亦不乏古时名剑。诸剑不论品阶优劣,皆于阁中一般陈列收纳,并无分别。陵越芙蕖二人低头静赏阁中藏剑,任由玉泱自行挑选。


  玉泱漫步祭剑阁中,周身皆是幽然剑光,剑身上散出淡淡灵气,而架上一丝尘土也无。天墉千百年道统传承,一代代门人祭剑斩妖,问道于天的岁月沧桑,好似都在这一室的剑影里浮浮沉沉。


  停步时,眼前是一柄玉色长剑。指尖轻拂,可以察觉到莹白剑身中蕴藏的气息极为灵动,虽不是光华耀目,却自有轻灵内敛的锋芒。


  少年定了定神,似是拿定了主意。捧着剑走到陵越面前,轻声问:“师尊,弟子可否择此作为佩剑?”


  一旁的芙蕖赞赏地点点头。


  陵越低头检视片刻,缓缓道:“此剑与你剑意心性相合,不错。”


  少年珍重地收起长剑,沉重的大门再次无声地阖上。


  祭剑阁中的岁月,仍是一片缓缓流逝的静默,千载未变。


  玉泱整理完简单的行装,已是午后时分。少年匆匆沿着石阶一直跑下山去,路过临天阁时,原本云层厚重的天上落下绵绵雨丝。


  昆仑诸峰虽有积雪,此时却已是满山青碧。


  濛濛春雨中,玉泱步子不由慢了些,似是不忍惊扰了一山深深浅浅的苍翠颜色。


  山门前,陵越负手静立,听得玉泱脚步匆匆,不由轻轻摇头。


  师徒二人长剑破空,青白剑光中御剑之术催动到极致。小半日工夫已到了甘泉村外。


  玉泱先是向村中闲坐的老人一番打听,村人道夜里偶尔听得阵阵阴风哭号,还有人在那旧时藤仙洞周遭见过不知幽魂还是鬼怪的影子,已经伤了数人,村长也正在发愁,小道长你不妨去问问村长云云。


  师徒二人便又去村长家中拜访。村长是个清秀的年青人,名叫洛英。陵越问及甘泉村藤妖旧祸后的景况,洛英方知是二十余年前来村中寻那几个年轻人并藤仙洞中解危的仙人道长,感激异常。


  洛英便絮絮说起当年洛云平身死,村中推举自己父亲继任了村长。时年洛英还是稚儿,长大后断断续续听老人们讲起当年的变故,也是唏嘘不已。近来村里又不知是妖是鬼,吓得村人夜半不敢出门。洛英正在发愁,可巧昆仑山的道长赶来除妖,当真是帮了一个大忙。


  玉泱听得头痛不已,忙宽慰他道入夜之后我们便去除妖,还请村长放心。


  天色暗了下来,甘泉村中家家紧闭了门户,窗间渐亮起灯火。


  约莫二更天时,村中已少有响动。玉泱随陵越在洛英家中歇息入定几个时辰,携了佩剑往藤仙洞一探究竟。洛英提着一盏灯笼送到藤仙洞口,方才忧心忡忡地回去。


  藤妖之祸后,甘泉村中人以巨石堵死洞口,白天也不再有泉水涌出,二十余年中未生变故。洛英道大约半月前洞口一角石块被移开,村人皆不知是何人所为。


  玉泱仔细看那洞口,大约可容一人出入。周遭散落碎石,像是以法力强行破开。陵越燃起火把先进入洞中,玉泱紧随在后。


  藤仙洞内潮湿阴寒,遍地青苔。师徒两人执剑在手,向洞穴深处走去。越往深处,道路越是崎岖,岔道更多。偶尔有水滴在领口,冰寒刺骨,激得玉泱便是一抖。


  走了小半个时辰,洞内深处忽而传来飘渺的哭声,时而又变成了异兽低低的吼叫。在空旷的石洞中,惑人心神,很是可怖。


  玉泱脚步顿了顿,陵越并未回头,只问道:“怕了?”


  “不曾。”少年摇摇头,握紧手中剑柄,几步跟了上去。




  第三章


  藤仙洞内歧路纵横,进到深处,还有地下暗河流经。即便轻声细语,在空旷的石洞中亦有回声。妖物响动断断续续传来,可若要寻那暗云奔霄隐匿之处,仍旧极为困难。


  阴寒之气更盛,道旁青苔植株愈发多了起来。师徒二人在一条岔路前驻足,左右两条通路旁皆有淡淡的妖力波动。陵越思索片刻,佩剑在虚空中划下几道符文。符文中所注灵气熠熠生光,好似组成了一个简单的光阵。其上光辉明灭不定,洞穴中的妖气些许被引入符文之中。


  那清光流转越来越快,似是与妖力纠缠不息。玉泱凝神细看,却始终无法将阵中的种种变化看得分明。待光华流转到极致,符文蓦然溃散时,清光皆化作点点星芒。唯有一丝金色,在左侧岔路一闪而没。


  陵越略一沉吟,带着玉泱向那岔路深处走去。


  一路渐可察觉,妖气果真越来越重。玉泱小声问:“方才师尊所施展的,是什么法术?”


  “道术并非法术。”陵越摇头,“寻常法术以五行灵力便可施展。道术却要感悟天地元力,化为己用。”


  玉泱眼前一亮。


  所谓参悟天地,乃是修仙的第一步。即便最浅显的道术,在境界上亦较寻常法术高出许多。


  “适才所施道术并不艰深,法诀亦可传授与你。”陵越长剑遥遥一点,散出凌厉剑气,身侧环伺的浅淡妖力瞬间又被惊退数丈,“你眼下所修道念,尚不足以领悟其中变化。道境深远,绝非一日之功。”


  少年低头称是。


  陵越见他明了,亦点头不再多言。


  洞中晦暗,脚下不时踢断枯枝碎石。陵越一剑斩断前方数丈外拦路的枯藤枝蔓,忽道:“噤声!”


  路尽头是个升降的机关,藤条青竹,颇为简陋。玉泱待要上前查探,陵越道:“依红玉姑娘所言,这机关之上便是当年藤妖的巢穴,不可轻忽。”


  说罢,先拂去了其上残留的禁制,注入一丝精纯灵力。机关随即开启,缓缓上升。眼前豁然开朗,玉泱同陵越终是进到了从前红玉一行人苦战的旧地。


  一只妖伏在冰冷石地上,人首马身,一杆冰蓝长矛置于身侧;遍体妖力充盈,运转不息,正是暗云奔霄。


  察觉此地灵气远较别处丰沛,陵越恍然。藤妖与暗云奔霄先后皆以此为巢穴并非偶然。观其山势水流,灵气汇聚,此处恐是这一地灵脉所在。


  暗云奔霄双瞳幽光冥冥,发觉洞中有人闯入,暴怒地一声长嘶,执矛在手,足下一踏便是轰隆震动,立时就要冲来。


  玉泱上前一步,五尺剑光幻化宛若春雪纷纷,数息间于暗云奔霄所在之处布下禁锢阵法。此阵玉泱入门后修习多年,领悟施展皆纯熟遂意。因红玉所言暗云奔霄难缠至极,玉泱自度法阵结界也只能困它一时。剑光合围,眼看将暗云奔霄困在了阵中,心中却不敢小视。


  巨大的暗红羽翼展开之时,好似将洞穴中的光影都遮蔽。暗云奔霄确已被激怒,上古妖兽全部修为散出,长矛蓦地一挥,召唤出了幻象。


  那是一个四五岁的女孩,淡红的衣裙,坐在春天的草坡上,手中捧着一小捧紫色的野花。女孩抬头向玉泱笑笑,肩头也落了几朵细碎的小花。


  玉泱拔剑的手有了片刻迟疑,心中一阵钝痛,又忽而轻松了许多。


  没有死亡与分离,那是他同妹妹一起看过的最后一个春天。


  玉泱闭上眼,全部心神灵念灌注于剑锋之上,双手握紧剑柄,落下沉沉的一斩。


  平凡无奇的一剑,连寻常剑式也无,好似多年前玉泱还是个孩童时第一次举起木剑那般,重逾千钧。


  眼前幻象片片碎去,亦像那昆仑的春雪瞬间飘散得无影无踪。玉泱手中剑上急转的灵力慢慢散去,莹白剑体内却有两个深红小篆隐约现出——“步光”。


  陵越早已破开幻象,负剑而立,神情尚有一缕追思之色。见玉泱业已将幻象破解,微一点头。


  暗云奔霄身畔只余结界设下的最后一道薄薄光幕,即将脱困而出。陵越佩剑出鞘,磅礴灵力凝聚着昆仑至纯的清气,轰然将怒吼的暗云奔霄围聚其内。光幕瞬间扩大了数倍不止,道剑以一化十,终在半空凝成一道明亮至极的剑光,斩断了暗云奔霄的羽翼,暗云奔霄随即越发暴怒。


  “你剑术已有小成,今日便以此妖试剑罢!”陵越收剑静立,沉声说道。


  “是。”


  玉泱长剑一振,幻化出无数剑光。本是天墉一式空明剑,此时少年剑中所注战意真气却远胜往昔。从天而至的凌厉剑影由虚化实刺穿了妖兽脉门脏腑,隐隐竟有了空明虚幻剑的剑意。


  暗云奔霄一声长嘶,在纷纷剑光中化作无数飞灰,唯有一枚暗红长翎静静落在石上。


  幽炎羽,炼器的绝佳材料。


  陵越将长翎抛给玉泱,先一步向藤仙洞外行去。


  “回山,三月后传你铸剑之术。”


  天墉传闻,玉泱随师下山除妖途中想是另有造化,回山后闭关一月,感悟出了完整的空明虚幻剑。当年执剑长老一脉的剑术传承,当真令人惊羡。




  第四章


  某年秋末,玉泱二十四岁。


  古法铸剑,春秋时节最宜。入秋以后,玉泱便整日呆在铸剑台。数年之间将师祖所留的玉简手札读了一遍又一遍,炸过几个剑炉之后,玉泱于铸剑一术堪堪称得上入门。陵越将早年所学尽数相授,便放心让他自行琢磨。


  将眼前堆放的青色晶石投入剑炉,铸剑台下暗布的火阵内灵力生生不息,汇入剑炉之中。白色的火焰包裹着晶石,杂质被火苗尽数炼化。晶石融作一团缓缓流动的火红,明亮的红色好似地底熔岩崩裂。一道法诀打在其上,光焰化作七团。玉泱分出神识将它们一一包裹,火光冲出剑炉,浮在半空,渐渐凝成七柄长剑的形状。


  手中暗红色的长羽表面笼着一层淡红灵光,正是多年前,玉泱随陵越击杀暗云奔霄后所得的那枚幽炎羽。


  在玉匣中存放数年而灵气未失,玉泱此时修为足以将其炼化。修者的元神之力运行几个周天,神识烙印轰然将幽炎羽上暗云奔霄所留的最后一丝印记抹去。半空中七把剑胚上已经融合了诸多符阵,像是剑身上若隐若现的古拙花纹。玉泱心念一动,七剑合一,化为一抹火红剑光。


  幽炎羽没入剑中,瞬时不见。飞剑灵光大盛,剑柄处浮现一个浅浅的翎羽印记。


  玉泱手中印诀一召,飞剑便到了近前。随着最后一道法诀打入,飞剑周身灵光隐去,剑身由火红转为青色。第一次尝试分神铸剑。一套七把飞剑,铸造时若有丝毫差池,即刻剑毁。


  玉泱松一口气,方才将剑上附着的的神念收回。


  握剑在手,触感沉重,心中却不胜欢悦。


  次日,玉泱请辞下山寻几种罕有的铸剑材料,以备来年之用。


  昆仑山上修仙门派众多,数百年来,山脚下也渐渐形成了一片不小的坊市。远近各门派的弟子或散修,都习惯来此处交易。坊市中店铺鳞次栉比,从法宝到药草灵兽,无所不有。


  此番下山并非为门中之事,玉泱换下道服,只着一袭直裾深衣,也十分清秀雅致。漫步坊市中,半天下来购得了几样所需之物……只差冰魄一种。


  古书中记载,极北之地有寒兽,集寒焰为灯烛。寒兽洞穴中的冰岩经寒焰淬炼百年,通透若水,是为冰魄。铸剑时若能自冰魄中抽出一丝寒焰,将飞剑加以焙炼,则剑中冰寒剑意远胜其他。


  在坊市中又转了半个时辰,玉泱见一家小店门前陈列之物皆是少见的炼器材料,遂进到店中向掌柜问道:“贵店可有冰魄?”


  掌柜翻翻手中簿册,道了一声“有”,转身进了内室。片刻后取来一个小小玉盒,揭开盒盖满室清寒,蓝光莹莹,正是冰魄。


  玉泱心中惊喜非常,正要买下,门外突然闯入一人,高声道:“是冰魄?小爷我全买了!”


  来者是个面色苍白的黑袍修士,看不出修为几何。这人几步走到柜前,额前长发的投影遮住双眼,辨不清面容。掌柜面色瞬间也变得极为难看,玉泱吃了一惊,仍旧抱拳对来者道:“在下寻找冰魄许久,亦是急需之物。不知道友可否割爱?”


  “冰魄炼药倒也不急在一时,”那人似乎早有所觉,哈哈大笑,“想要冰魄容易,只要能打赢我,给你又何妨!”


  玉泱一笑:“道友修为比我高两个境界不止,何必做此一说。”


  “年纪轻轻,眼力居然还不错。”黑衣修士一愣,“我只用三成法力,你若能胜,冰魄让给你!”


  掌柜舒了口气,却见玉泱眉头微皱:“只怕要借店家地方一用。”


  掌柜又是无奈摇头,褪下一枚须弥戒。传送法阵灵光闪动,玉泱与那黑衣修士皆被送入其中。掌柜自言自语道:“真是年轻人……打完再出来罢。”


  玉泱站定时,环顾四野。须弥戒中自成小小一界,除去正中一座石台,周遭皆是云烟混沌,空无一物。黑衣修士立于数丈之外,袍袖间灵气鼓荡,却未祭出法宝。


  玉泱不再多言,步光出鞘。


  寻常的五行术法,玉泱如今用来,威能不逊于天墉剑术。一手结印,一手执剑,空中灵力翻滚,金色的隆隆电光直奔黑袍修士而去。


  只见对方手中蓦然出现一团黑雾。拂袖一抛,黑气与半空电光撞击在一处,竟是势均力敌,无声无息地两相散去。术法尽管消散,残余的威能却将方圆百丈之内的天地灵气扰成乱流。神识感知之下,竟无法再次凝聚。


  黑衣修士苍白的面上浮起一丝微笑,手中又是一团黑雾,片刻后化作一把大剑之形。本是虚无之物,凌厉剑势却有如雷霆万钧,只待玉泱举剑相抗。


  玉泱神色凝重,周身灵力聚起。步光剑影清气浩然,无数剑光劈开前方黑雾,将雾气搅得粉碎。阵中白色剑芒,团团围住了那黑衣修士。


  此时的空明虚幻剑,已与玉泱多年前初领悟时截然不同。


  气流翻卷起黑衣修士的长发,那人眉心,赫然是一道淡紫魔印。


  这一界中,也唯有修魔之人,不用法宝兵刃,只修魔体神通。


  两声惊呼几乎同时响起。


  “原来你是魔修!”


  “你竟是天墉门下!”


  黑衣修士不再压制修为,法力急急运转,化解了玉泱一剑之危。


  紫胤真人隐居不问世事,百里屠苏远走多年。而空明虚幻剑……眼前这青年定是执剑长老一脉无疑。


  “既然是天墉弟子,小爷也不为难你。”黑袍修士神色阴晴不定,“罢了,冰魄让与你。”


  玉泱不解:“比试尚未分出胜负,这是何故?”


  “让你去就去,少废话。”修士打出几道禁制,破开了须弥之界,身形渐渐隐没时,唯有一句颇严厉的话语听得分明:“日后修成一方剑修,不要堕了天墉城执剑门下的声名!”


  玉泱呆了呆,对方一番话云里雾里,却越发摸不到头绪。只得也打出一串禁制,回到之前那间小店,购得冰魄。


  下山一日本是极短,玉泱返回天墉城,不久便将这一番遭遇忘在脑后。此时的他,并不知晓今生与那神秘的魔修还有再见之期。


  只不过纵有重逢,也已是数十年之后了。




  尾声


  冰消雪融,昆仑山上漫长的冬天终于过去。见新任执剑长老来到临天阁前,职守弟子纷纷行礼,几个初拜入门中的孩子亦是依样低头施礼。


  玉泱心中失笑,忽而想起四十余年前,自己被芙蕖长老带到临天阁时,大约也是这般小心而又忐忑的心境。


  长老房中书架最底层还放着天墉城几部入门的剑谱,纸页已经泛黄,写满了孩童歪歪扭扭的字迹。偶尔几个字横平竖直,似是陵越闲暇时握着玉泱的手教他习字时留下的。其余典籍书页间墨迹淋漓的标注渐渐端正清隽,当年安静得有些木讷的孩子长成了稳重的青年。


  新入门的弟子大多只知晓执剑长老为人谦和,于道法感悟极高,师承自上一任掌门的剑术更是精妙绝伦。上一代弟子老去离开,天墉那些少年旧事已经为人所淡忘,山前那玄衣少年破空的一剑渐渐成了传说。无缘以剑技相较的遗憾,除了陵越,大约也只有玉泱仍然记得。


  已经不再年轻的执剑长老轻拂手中剑,听得长剑清鸣,御剑乘风。暮色笼罩了群山,山间飘渺的云雾中已有花树绽开了新芽。


  日将暮兮怅忘归……这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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